蘭萱：50歲後，從衝刺進入「配速」生活

文／蘭萱

莫名的，最近腦袋老是閃過類似『超級名模大作戰』裡的節目橋段。參賽者前一刻鬥志昂揚賣力表現、下一秒突遭淘汰立即『啵』的一聲從團體合影中瞬間消失，留下一抹遺憾夾雜殘酷意味的人形空缺。啵，啵，啵…。

若說現實比小說電視來得戲劇化，大概莫過於此了。我生活交友圈的『大合照』，過去幾個月就像這樣，身邊倏然出現三四處人影缺洞。原本青壯旺盛的生命，接二連三因病被迫退出整個人生舞台。泡沫般幻滅。

每每望向記憶裡，曾經真實溫熱如今虛緲淡去的存在，總忍不住深深嘆息。

和電視秀裡的競賽邏輯恰恰相反，他(她)們都不是競爭舞台上表現欠佳的被淘汰者，相反的，專業表現都很傑出。所以，是投入太深、求好太切、壓力太大，反倒讓他們贏得職場小戰役，卻失去人生大戰場？

可是，他們偏偏不是只知埋首苦做，把自己和別人逼到牆角的工作偏執狂 啊。！

六年級頭的辣姐製作人近年迷上馬拉松，週末假期一溜煙就路跑超馬去，把政論節目的瘋狂拋到腦後，渾身緊實窈窕。

五年級中段的節目總監認真盡責，工作的疲累不快常在舌尖美食的甜酸苦辣裡得到釋放。同樣五年級兩個漂亮女兒的爸，碰上再多職場上的爭鬥不堪，只要說起孩子種種，眼裡溫柔彷彿消解所有鬱煩。

也許正是這群處在歷練與體力、收入與責任雙高峰的五六年級生，過度承擔或過份仗恃，既想認真工作用力玩，又要老小內外都兼顧，凡事都想做好做滿，壯年的自信反而導致身心警訊的輕忽。

有點矛盾，不是嗎？一邊是持續攀升的人類壽命，和不斷刷新的高齡社會種種訊息，一邊卻是三高年齡降低、同輩罹癌增加，我們愈來愈常參加人生才到半途便提早走人的朋友告別式。

我不禁想，芸芸眾生裡，究竟是誰打延長賽？誰又該當中途退賽？

先排開基因和宿命，也除非選擇或相信自己將是劃過天際那顆璀燦流星，否則，當人生賽道隨著醫療科技進步一路從短跑、中距延伸為長跑，距離起跑之初，我們對人生的想像規劃早已天差地別。

人在半途的我們，是該靜下心緩下步，重新看待評估眼前被迤邐拉開的迢迢長路。

就像前不久某個熱血觀看世大運的夜晚。四百公尺接力賽棒棒衝刺的狂飆才結束，畫面立即切換五千公尺長跑登場。專業講評忙不迭串場分析起短跑與長跑兩種選手的最大差異，就是「爆發力和續航力」之別，前者首重速度，後者強調『配速』。

是了！就是『配速』！

撞進我腦子裡這兩個字，不同過往以單峰曲線思考人生——『筆直前衝、一輪猛攻、然後退休』的衝衝衝邏輯。因應戰線拉長且盡可能從容完賽的思考，『配速』是分階段設定目標，且依個人能力喜好調配快慢速度和鬆緊節奏，讓賽事和人生在自己的掌握下，如波段曲線般一波波推抵終點。

衝刺的人生，通常專注卻難求均衡，路過卻鮮少逗留，成功卻未必快樂；更現實的是，拼了小命累喘吁吁還難以為繼。長跑人生，則應配速前進，有自己的節奏、看自己的風景、成就自己的成就。過程是最大的享受，不亦暢快哉！

至於何時被宣告中途離場，在愈跑愈長的路上，或許也不再那麼重要…..。

2017/09/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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