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凱特王 圖/Shutterstock 責任編輯/吳丹華、王美珍
編按:母親與女兒、婆婆與媳婦,女人為難女人的故事為何一再重演?有沒可能在我們這一代畫下句點?西蒙.波娃在《第二性》開卷引用過沙特的話:「女人半是受害者,半是共犯,一如所有的人。」但是,一旦女性覺醒並改變了,就可以帶給家族女性們正向的循環。
因為父親早逝,我和妹妹們可以說是成長於一個單親家庭,但母親的愛卻讓這個家非常溫暖和諧。這麼說吧,我們姊妹3人絲毫沒有任何原生家庭的問題,一路樂觀積極地長大成人。
在外結交了朋友,各自聊了家庭背景之後才發現,原來,不是所有人都跟我們一樣幸運,即使他們父母雙全,過得卻是充滿怨恨與無奈的生活。
在重男輕女中長大 卻成了要女兒凡事讓弟弟的母親?
有個女性朋友對我說,從小到大母親都讓她感受到自己沒有弟弟來得重要,她跟弟弟得到的愛是不平等的,任何事情只要與弟弟有關,就要為他讓道。
在她母親自己的成長過程中,她也是最早被家庭犧牲的人。因為要供哥哥弟弟念書,於是剛成年的她就被要求出去工作,把賺來的錢一起貼補家用,也幫哥哥弟弟繳學費。結婚之後,她才算脫離了原生家庭帶給她的負荷,有了自己的一丁點自由,起碼工作賺來的錢可以進自己口袋了。
母親經常向她哭訴這一段委屈,埋怨外公外婆重男輕女,不僅沒有給她和哥哥弟弟同等的愛與照顧,還只犧牲她一個人。
「同樣身為女兒,當妳遭受到原生家庭不平等的待遇時,應該都會希望不要讓自己的女兒也遭遇到吧?可是我媽不是,她有了弟弟之後就忘記自己也曾是那個被遺忘的女兒了。她對我所做的一切,就是外婆的翻版。」朋友說。(相關閱讀:從重男輕女中走來,你要丟掉什麼?吳淡如: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,別人才會對你好)
結婚前被婆婆整過 以後也想挑剔兒子的女友?
跟朋友一起看《瘋狂亞洲富豪》,楊紫瓊所飾演的婆婆角色,所作所為都跟朋友的婆婆極為類似,於是我打趣地說:「如果有一天妳也成為婆婆了,會不會也變成這個樣子?各種嫌棄兒子的女朋友?」
她的夫家很有錢,生的也是兒子。嫁給他老公之前也被未來的婆婆「整」過。
我以為她會吊起嗓子大聲喊「絕對不會」,沒想到她沉思了一下,然後說:「也許吧,他的女朋友我一定還是會挑剔一下的。」
這段話讓我把想繼續開玩笑的情緒立馬壓了下來,覺得自己頗不識趣。
西蒙波娃:女性常複製上一代的有害關係
西蒙.波娃在《第二性》開卷引用過沙特的話:「女人半是受害者,半是共犯,一如所有的人。」她表示女性從未作為一個統一的利益集團團結起來,她們有的充當男權社會的同謀,有的是既得利益者,而在此之前呢,她們大多是受害者。
原以為受害者絕不會加諸同樣的傷害給予同性,但很多例子的結果卻是更加印證「既是受害者也是共犯」的說法。就這樣,女人之間的冤冤相報迎不來和解的一天。
母親與女兒,婆婆與媳婦,她們之間的共同命運就是不斷重複上一代帶給她們的迫害。(相關閱讀:50+世代變開明,為何婆媳問題未絕跡?心理師洪培芸:不強求自己當好婆婆,先快樂才能善待他人)
外婆的洞燭先機:女兒當了媽媽,仍有休息與玩的權利
我曾經問過母親:「沒有生兒子妳遺憾嗎?」
她說:「有什麼好遺憾的,生了兒子不見得就比較好。算命的說,女兒對我才好,生兒子的話,不但惹事,我還要給他做牛做馬。」
我的外婆是個強勢又頗有腦袋的女人,礙於生在那個窮困的年代,所以沒有念過書,不識字。她讓自己的女兒、兒子都上學,未曾因為貧窮而重男輕女。母親說,外公那時覺得女孩念到識字就好了,但外婆堅持不肯,對外公說:「我加飼幾隻雞仔、幾隻豬仔就會使予伊繼續讀冊,你毋通擋。」(我多養幾隻雞、幾隻豬就可以讓她繼續去唸書,你不要阻擋)
父親去世之後,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害怕跟母親分開。暑假,母親帶我們回外婆家小住幾天,晚上讓外婆陪我們睡覺,她自己才得以放風跟兒時玩伴見面敘舊。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肯睡,外婆就叫我「緊睏」,我說「我要等媽媽回來才睡」。
外婆聽完嚴厲地說:「恁阿母嘛欲有家己的朋友,伊嘛欲歇喘,嘛欲tshit-thô,你要大漢啊,毋湯按呢一直黏恁阿母。」(妳媽媽也要有自己的朋友,她也要休息,也要玩,妳要長大,不能這樣一直黏著媽媽)
我當時不明白這段話的意思,只是把它記住,待我能理解這段話的含意時,已經是個能懂人情世故的大人了。我終於知道自己的母親之所以那麼好的原因何在,是因為她也有一個洞燭先機、不在兒女身上重複悲慘命運的母親,而我和妹妹們就是「正循環」結果下最好的證明。(相關閱讀:媽媽常在家庭群組說這兩句話,讓離家的女兒覺得好幸福!一位母親,如何給孩子受用一生的祝福?)
做出改變!不要成為自己最討厭的那種大人
跟朋友討論起受害者與共犯這個問題時,她問我:「要終結有可能淪為共犯的命運,是不是只要不成為母親即可?」
我說:「更好的方法不應該是即使有機會成為母親,也不要淪為共犯嗎?」
「人往往會變成自己最不想成為的那種大人」是一個藉口,這句話掩飾了自己的懦弱、無能,企圖把錯誤的結局導向「都是他人的錯,不是我的錯」。
但如果你有意識地想要校正,想去避免,以不成為那樣的人為目標去進行,那麼即使成為母親又如何?你一樣有機會終結淪為共犯的命運,因為你願意抵抗、反抗,更重要的是,因為你做出了改變。
女人這個群體之所以團結不起來,也許就是因為改變的人還不夠多。
(本文摘自凱特王著,《再不容易,都有意義:從生活到生育,關於女人的生存邏輯》,時報出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