照顧老爸老媽的辛苦日子,需要給自己一點滋潤
照顧者,別忘了你也是該被照顧的人。
文/松本秀夫 譯/林美琪 圖片來源/Shutterstock
編按:本文作者松本秀夫是日本運動主播。邁向不惑之年,正處在事業頂峰的他,老媽卻得了失智症。自此之後,母親流浪數家醫院、不同醫師有不同治療、必須服用大量藥物、面對失控的副作用、發現照護機構的黑暗面……意外有如變化球接踵而來。
作者與失智母親同居的七年間,是惡戰苦鬥,也是一段最後與母親相處的溫暖時光。母親過世後,身為照顧者的他,寫下這段漫長生涯的心路歷程…。
假日的卡拉OK
假日會盡量由我或老弟來照顧老媽。如果連假日都找照護員幫忙,經濟上會受不了。
不過,如果和老媽整天在一起,要是不出門,就會變成時間上有點受不了了。
由老弟照顧時,他們多半是到吉祥寺東急百貨四樓的「幸運草」咖啡廳吃個草莓蛋糕再回來。我的話,我經常帶老媽到開車二十分鐘左右的卡拉OK店去。喜歡香頌的老媽會唱她的拿手歌曲〈愛人,我不能沒有你〉、〈愛的讚歌〉。在我還是學生的時候,老媽為了像越路吹雪那樣會唱歌而去上歌唱教室,她會在自家廚房裡用假音唱副歌部分,那種唱法分明是在胡鬧,且歌詞是瞎掰的:「♪燃燒生命的單相思啊!」還邊唱邊自己哈哈大笑呢。
〈不是個東西〉也一樣,「不是個東西∼,不是個南北∼,不是個東西南北∼♪」亂唱一通。不禁想問:「老媽,妳真的喜歡香頌嗎?」然而, 現在老媽唱歌完全沒感情。〈愛人, 我不能沒有你〉的歌詞原來是這樣喔……。我邊聽那有氣無力、沒有高低起伏、乾巴巴的歌聲,邊看著歌詞字幕,好不悲傷。
每次都唱得有氣無力,但二○○六年十二月十日,老媽用有評分功能的卡拉
OK唱〈昂首向前走〉時,就唱出八十九分,可見她的音感還在的。〈時光流逝〉、〈櫻桃成熟時〉……。老媽唱的香頌,歌詞全像在描寫她的人生。不會吧,她怎麼可能從學生時代就預感到這樣的人生而喜歡上這些歌呢……。
二○○七年六月二十九日,我帶老媽去吉祥寺一家專門表演香頌歌曲的歌廳「La Belle Époque」。
這天的演唱嘉賓有嵯峨美子。這位香頌歌手老媽很熟,她在九○年代初去「銀巴里」聽歌的時候,嵯峨就經常在那裡表演。大概是老媽主動的吧,不知從何時開始,兩人一直有書信往來。
我還記得,有一次老媽信的開頭想寫:「懸鈴木的葉子隨北風翩翩起舞……」這種香頌風的句子,還問我:「你覺得怎樣?」打了好幾遍草稿後,才將這種文章寫在畫著巴黎郊外景致的風景明信片上。當收到回信時,老媽總像小孩子般歡天喜地。老弟上網查到嵯峨定期在吉祥寺的歌廳駐唱的消息。這老弟真是好樣的。這天,太久沒見面了,嵯峨被我們嚇一大跳。看著失去表情的老媽,她說:「妳要趕快好起來喔……」並流下淚來。這晚,嵯峨只唱四首歌,竟有三首讓我們點唱。老媽一直在淚眼汪汪,我也忍不住。
後來,我和老弟還帶老媽去「La Belle Époque」好幾次。向來在意口水而無法專心的老媽,來這裡卻能靜下來專心聽歌,真不可思議。順帶一提,「La Belle Époque」是法語,意思為「美好年代」。對老媽而言,這是少數讓她憶起「美好年代」的店,只可惜二○○九年十月關門,而之後,要帶老媽到較遠的地方聽歌也變得困難了。雖然嵯峨與老媽日漸疏遠,但老媽的喪禮,她仍在百忙中前來參加,我藉這個機會,再次向她表達謝意。
在卡拉OK,老媽不只唱香頌,也用破英文唱出〈Love me tender〉、〈Pretend〉等西洋歌曲。果然,她與老爸共度過美好的青春時光啊。只是,唱個三十分鐘就累了,就會說:「要不要回家了?」我為拖延時間便說:「那換我來唱吧。」三人一起去的時候,老弟常會搞笑,例如唱那句流行歌的歌詞:「上班族真∼是輕鬆啊!」老媽則會應酬似地「呵呵呵」笑著說:「好好玩喔。」如何才能讓老媽生鏽的齒輪動起來!對老弟、對我而言,都是非常難解的課題。再怎麼硬撐,卡拉OK頂多撐一個小時。老媽會說:「我累了,回家吧。」我便說:「唉呀,那去外婆家好了。」看看時間,才早上而已。如何消磨一整天,也是一個迫切的問題。
短暫的滋潤
位於大樓裡的這個家,動輒劍拔弩張,幸好陽台的花花草草為我們帶來了色彩。這些花草不是種在地上,主要是種在花盆裡,我想利用陽台及陽台對面小小庭院裡的植栽來滋潤老媽的心,並滋潤我自己。
二○○七年年初,好像是從照護機構拿回來的吧,我將瑞香花插在花瓶裡。瑞香花因香氣怡人而頗受歡迎,這株瑞香花在花謝以後還長出新芽,於是我把它移到花盆裡,適度澆水,結果就這麼落地生根了。這株瑞香花於插枝四年後首度開花,當時我真樂翻了。
我還種了萬壽菊、牽牛花、向日葵、劍蘭等,陽台一片花團錦簇。老媽生日時,老弟送來一盆十錦花卉,其中的常春藤插技後也長得很好。只可惜,老媽喜歡的滿天星不開花。有時,老媽幫我澆水時,會用平穩的語氣說:「好漂亮啊,這是什麼花?」我想,老媽應該有點喜歡吧。
此外,這是我的興趣,我在家裡擺了幾個水槽,一開始是金魚,後來居然養了我釣來的草蝦和刺鰭魚。刺鰭魚需要時常更換新鮮的海水,因此我去海釣還得特地拿保特瓶裝水回來,真是不辭勞苦。而我國高中時就是觀賞魚的魚迷,還參加生物社團的魚類組。看牠們在水槽中悠游,我便壓力全消了。不知為何,老媽很喜歡草蝦,她會一邊餵飼料粉一邊說:「蝦子好可愛喔。」有時還會說:「魚飼料可以吃嗎?」不知鬧真的還鬧假的,可把我嚇死了。
小烏龜(草龜的幼龜)真的好可愛,但牠日漸衰弱,在二○○八年我到北京採訪奧運時死了。小烏龜必須曬太陽才長得大,我把牠養在幾乎不見陽光的房子裡,怎麼可能長得好。我覺得,老媽的病和日照不佳也多少有關吧。
二○一○年春天,我從阿佐谷的釣魚池帶回來三隻長三公分左右的金魚,其中一隻現在還活著,已經長到十公分了。這傢伙要是會說話,一定會老是唸我:「喂喂,對老媽好一點喔!」這隻金魚,或許是將我們家天翻地覆的情景一一烙印在眼底的唯一活證人吧。
(本文摘錄自松本秀夫著,《與失智老媽住一起:一場長期照護實況轉播》,時報出版。)
2017/11/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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