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小池龍之介 譯/嚴可婷 圖片來源/shutterstock
如果只從有限的青春尋求價值,人生並不長久
我在寺廟工作,舉行法事時經常誦讀〈白骨文〉,其中包含這樣的字句:
「 朝是紅顏, 夕成白骨, 無常風起, 雙眼頓暗, 一息不存, 花容盡變……」
意思是,早上明明還很豐潤的臉頰,看起來很健康,氣色很好,到了傍晚,就成了白骨。
寫下這段經文的本願寺第八代門主蓮如,他出生的室町時代正如文字所述,許多人因為瘟疫等原因驟死。不過,這段話或許可以有別種解讀。
自出生到現在,每位讀者應該都經歷了數年或數十年光陰吧。可能大家都有「經歷了許多事,人生好漫長啊」的感慨。
另一方面,回想目前為止的人生發生過什麼事時,人的大腦不可能憶起所有事。就算零零星星地想起,記憶也不扎實。因此所謂過去的事,並沒有太多現實的意義(分量)。
而大家掛在嘴邊的「漫長的人生,一瞬間就過去了」,這樣的感慨不也很常見嗎?
也就是說,不論人生表面上是長是短,我們都必須面對死亡,也多半會感覺到「我的人生宛如瞬間消散、電光火石的幻影」。
若把死當成人生的終點,主觀來看,「朝是紅顏,夕成白骨」可謂每個人都會歷經的過程。
如此這般,把一生壓縮成朝生暮死的一瞬,那麼在意自己究竟是仍然年輕或開始有點老化,不是毫無意義嗎?
不畏老化的心,帶來平穩的人生
最近,我以這樣的心情反覆誦讀這段〈白骨文〉,經常觀想:「我的死期不久就會降臨。」
不過,並不是像字面上的意思,明天或明年就會死。只要活過三十幾年,接下來的壽命約莫是三至五十年左右吧。這樣的年歲,感覺上用「一天的黃昏」來形容也不為過。
自覺到這一點,知道死亡離自己不遠,對於現在執著的各種小事,心就會變得柔軟,覺得怎麼樣都很好。想到「無論如何不久都會死」,過去深信「非這樣不可」、「非那樣不可」視為生命前題的許多事,似乎不做也沒什麼關係。
「一定會死」的事實置於眼前,心就凜然一驚,留下真正覺得重要的事。過去雖然執著,但其實並不那麼重要的事就自然脫落。多多少少,事情在心中的優先次序會朝更俐落的方向移轉、釐清。
在轉換優先次序、讓心歸於寂靜的過程中,自己究竟幾歲、想要保持年輕的欲望還會那麼重要嗎?
不。最後無論在哪條路,這個軀體的血、肉、肌、骨都會持續分解、解體,如果將這個事實謹記在心,年輕十歲或老了十歲,肌膚稍微光滑還是粗糙的重要性立刻下降。
因為無論如何,這些不久後都會失去。
只要這樣不去在意,不執著,心就會變得輕盈,幾乎接近「不死」的境地。
佛道所謂的不死,並不是字面上真的長生不老,不會死去的意思。而是
不在意「老」或「死」,由於不受恐懼控制,而超越死的精神。
切記,對年輕的執著,是生命對生存欲望的本能反應。不在意老化或死亡的態度,會成為我們內心力量的一部分,直接調和病態的生存欲望。減緩了「總之還要,還要」的狂暴渴望後,便能從一味的自我主張狀態中稍稍退讓,也可說是一種優雅的思維模式。
(本文摘錄自小池龍之介著,《放下執著的練習》,新經典文化出版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