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友伴老母在家善終，沒送醫也沒插鼻胃管！陳志金：善終不需要有錢，只要有愛

文／陳志金 圖／Shutterstock 

編按：善終，其實一點都不簡單。當年邁衰弱的父母到了生命末期，何時該放手？放不放得下？在在考驗著家人。ICU醫生陳志金從朋友陪伴母親在家善終的經驗分享，一個人是否能善終，跟財富多寡不一定有關，甚至越有錢，反而越有罣礙。

近日看到長期陪伴年邁母親的好友，沒有把衰弱的母親送去住院、也沒有讓母親插上鼻胃管進食（雖然有不少人給他留言建議），一家人陪伴母親在她最熟悉的家，也毫不避諱的談論死亡的話題、進行四道（道謝、道愛、道歉、道別），遵循母親的旨意，在家善終。這位好友這些年來在推動善終的路上，真的就是身體力行，令人敬佩。

讓我想起這篇文章〈善終不需要有錢，只要有愛〉，再和大家分享。

＊＊＊

早上還在加護病房門口向其他床的家屬解釋病情，救護車人員推著阿嬤出來，我們團隊反射式的暫停了討論，很有默契的一起回頭向阿嬤躹躬。阿嬤的媳婦和兒子，也特別走過來向我們致謝。大伙目送阿嬤最後一程，主護陪同阿嬤到電梯門口。

中午，副護理長，特別跑來找我，她看起來有點緊張。

「主任，我有一件事要向您報告！」

「什麼事？」（心中不免有些擔心）

「就是早上那位往生的阿嬤的媳婦，我昨天在引導她做『四道』時，她跟我反應一件事，她說我們醫院怎麼做事都不同步？」（註：「四道」就是臨終的道謝、道愛、道歉、道別）

這下可把我急壞了，心想，早上離開時，她還滿感謝我們的啊？難道有什麼誤會嗎？但是，還是沉下氣來接著問：「她是有什麼事情要反應嗎？」

副護可能也很緊張，講話有點顫抖：「她說，同樣是加護病房，為什麼在這裡感受到的親切、溫暖與關懷，在之前的另一個樓層卻感受不到呢？」

我鬆了一口氣的說：「那你怎麼跟她說？」

副護：「我跟她說，其實我們都很關心阿嬤啊。只是我們單位是比較早投入安寧善終照護的單位，比較有經驗。目前已經推展到院內其他加護病房了，其他單位也已經有派人來學習了。」

「你這樣回答很好啊！」

「她覺得我們做得比安寧病房還要好！都有照顧到病人的不適與家屬的感受。她說她自己的父親之前住安寧病房時，因為喘，她要求值班醫師打嗎啡，但是值班醫師說間隔時間還沒到、不能打太多而拒絕了。她很不忍心看到父親這麼難過。但是，她也知道這是值班醫師怕出事，而作出的防衛性醫療。但是，在我們單位，她覺得阿嬤的症狀都有被處理得很好、阿嬤都很安詳。」（我想，她父親的事可能是很久了吧？現在的安寧病房應該不會有這種觀念才對。）

「大家都做得很好啊！你在交接班的時候，跟大家分享一下。告訴大家，我們的用心與努力，家屬都看到了！我請大家喝飲料，鼓勵一下。不過，下次跟我講話，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緊張啦。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呢！」（相關閱讀：23天內父母接連在家辭世，施昇輝回顧爸媽最後一哩路：不後悔沒送他們去醫院，唯一遺憾只有這件事）

以同理心與愛來判斷  對臨終者與家屬怎麼做最好

批價櫃台打電話來說：「這病人是OHCA（到院前心跳停止），不能開死診，你怎麼給她開了？」（唉！的確有的醫師，OHCA的病人一律不開死診，這恐怕也是怕出事，而作出的防衛啊！行政人員可能也怕出事，才好心提醒吧？）

我說：「這病人是因病而發生到院前心跳停止。我看不出她有任何是『非自然死亡』的理由，死診我當然要開啊！」如果我不能開死診，就表示我必須要通報「司法相驗」，由檢察官來開立，這也等於是告訴家屬，我懷疑病人是因為意外或是被害死的，而非自然或病死的，這樣對家屬來說情何以堪啊？

因為同理，我們自然知道怎麼做是對的！

因為同理，我們自然能夠感受病人與家屬所感受的！

因為我們心中有愛、家屬心中有愛，阿嬤才得以安寧的善終。

但是，這樣的觀念，不僅僅在醫界需要被推廣，也還要在社會裡不斷的宣導，才能夠讓更多的人，不必再飽受各種臨終前的折騰。（相關閱讀：面對死亡，我們該學會什麼？ICU重症醫師陳志金：想做的事別等到以後）

有錢有權更放不下  不是有錢就較容易善終

台大金山分院黃勝堅院長（50+註：此文寫於2014年，如今黃勝堅醫師已退休）說過，越有權越有錢的子女，經常都會放不下，而旁人也不敢勸他們放下，因此，他們的親人，也往往必須被折騰到最後一刻，「不得好死」、無法善終。

（這讓我想起以前照顧過一位非常有錢的太太，雖然她已是癌症末期，卻仍在加護病房插管、洗腎、使用葉克膜、接受化療……雖是不捨，卻也沒有人敢勸她先生放下。）

也有為人子女的，為了爭產，或是處理遺產、權力交接，而必須讓親人繼續承受臨終前的折騰。

所以說，有愛才能善終，有權有勢，也可能是善終的障礙啊！

（本文轉載自Icu醫生陳志金，原文標題為〈善終不需要有錢，只要有愛〉）

2023/11/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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