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樹君專欄｜他曾以一天睡3小時為傲，因病離職後才感到真正活著！人生的秋天是享受悠閒的季節

文／彭樹君 攝影／影巷26號

編按：你喜歡忙碌還是悠閒？愈忙碌才代表愈有價值與成就嗎？近日辭世的作家米蘭昆德拉說：「悠閒的人是在凝視上帝的窗口。」彭樹君也想問問，來到人生的秋天，親愛的朋友，你最近忙不忙呢？

每次遇到好一段時日沒有聯絡的朋友，對方總會問：「最近忙不忙？」

如果我說「很閒」，對方就會顯得很尷尬，對話也就很難接下去。

如果我說「很忙」，對方才會流露出放心的樣子，歡快地說：「忙才好啊！」並且興致勃勃地問：「忙什麼？」於是對話也就繼續了下去。

我曾經為此感到困惑，很閒不是很好嗎？可以悠閒度日，無須緊張什麼，不必一定要完成什麼，隨興所至，自由自在，這不是非常美妙嗎？相反的，很忙代表著不能好好吃飯，不能好好休息，總是灰頭土臉地趕著完成事情，時間被綑綁而不得自由，是好在哪裡呢？

後來我才漸漸明白，對許多人來說，忙碌代表著有在努力地活著，是社會的中堅分子，悠閒則代表著活在社會的邊緣，是可有可無的存在。換句話說，忙，證明了自身的價值，是重要的，是被需要的；一旦閒下來，不知道要做什麼，就等於不知道置身何處，對習慣了忙個不停的人來說，不只心慌，還會心虛。

人生的秋天  好逸惡勞不好嗎？

小時候第一次看到「好逸惡勞」這個成語，我欣然點頭，覺得自己就是個好逸惡勞的人，但後來才知道，原來這不是什麼正面的形容，而是指一個人好吃懶做的意思。

那時我也很困惑，我並不是個貪吃的孩子，功課也都有好好做完，但我真的喜歡安逸而討厭勞碌，所以這其中是有什麼誤解嗎？

長大之後才了解，成語往往反映了華人傳統的意識形態，所以也就難怪「安逸不對，勞動忙碌才是對的」這樣的想法根深柢固，「少壯不努力，老大徒傷悲」或許可以做為這種意識型態的註解。

我也同意該努力的時候是該好好努力，但是懂得如何好好放鬆卻更重要，因為快樂的人生在於平衡，長期傾斜於一邊，世界總有一天會坍塌；人生愈是要走得長遠，愈是要能夠鬆開身心來享受悠閒，才能時時把肩膀上的壓力卸下，同時也卸下那些可能伴隨著壓力而來的各種疾病。

以前可能習慣了快走甚至快跑，但是當人生來到秋天，要放慢速度，氣定神閒地散步，偶爾安靜地駐足，才能好好感受周圍的一切，也才能感到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。

但我身旁有些朋友長久以來習慣了忙碌，無法放鬆，也不願放鬆，因為在潛意識裡對於安逸度日有著不安與罪惡感，所以總是用工作把所有的時間填滿，直到健康終於出了狀況，被自己的身體強迫休息為止。

這一生你要頭銜響亮的名片  還是真正活著的感覺？

我的朋友JJ曾經是個工作狂，日子過得馬不停蹄，總是身兼數職，一心多用，並且以一天只需要3個小時的睡眠為傲；對他來說，所謂的美好人生，就是成為一個別人眼中的重要人物，而所謂美好的人際關係，則是在認識新朋友時可以遞出印著響亮頭銜的名片。可想而知，JJ其實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，也沒有什麼真正的生活。

直到JJ因為一場大病而被迫離開職場，並在某個偶然的機緣之下搬到台東，原先高速運轉的狀態才不得不緩慢了下來。他失去了原來的社會位階、曾經累積的財富，也因為這場大病而失去了半個胃，以前的豐功偉業，如今回想起來全是一場空。在很長一段低落沮喪的時日之後，他漸漸接受了自己的失去，然後慢慢可以感受海邊的落日之美，並從潮來潮往之中得到許多生命的領悟。

我在台東海邊認識JJ，他看起來是個溫和的人，但他說以前的自己非常暴躁，總是急著從上一件事到下一件事，或是急著從上一個地方到下一個地方，因此沒有耐心對待別人，也沒有耐心對待自己。

「我曾經過著急促匆忙的日子，卻不知道那樣長期累積的壓力有多可怕！當我失去了健康，才恍然大悟以前真的沒有好好對待自己。直到我被迫放鬆下來，開始去體會與感受生活中許多微小卻美好的片刻，才知道什麼是由衷的快樂。對比於以前，現在的我簡直一無所有，卻有了真正活著的感覺。」JJ說。

把悠閒留給自己  感受美好與豐盛

我也曾經有過忙碌的工作，那時在報社上班，每天都是從下午工作到深夜才能回家，而無論多麼晚歸，第二天我還是一早就醒來，然後到住家附近的山上散步與靜坐；我需要那樣的放鬆來平衡與安頓自己，常常只是看著天上雲朵的流動就可以看去一上午，那讓我感到內在的平和寧靜，對外在的許多變化亦就視若雲煙。因此接下來的下午與夜晚，無論在工作上遇見再多惱人的人事物，也都無所謂了。

後來我辭去工作，專注於寫作，就是為了要把全部的時間都拿回來。人生到了某個階段之後，就會明白最珍貴的無非是時間和自己的空間，那是千金難買的；我沒有一刻懷念過上班的日子，也沒有一時眷戀過主編的頭銜。工作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已經結束的人生階段，過去就是過去了。寫作才是現在與未來的事，而生活的重要又更在寫作之前。

近日辭世的米蘭昆德拉是我最喜歡的作家，他說：

「悠閒的人是在凝視上帝的窗口。」

悠閒的人才能放鬆下來，放鬆下來才能感受風的吹拂、雲的流動、草葉的生長、夜晚的星光……忙碌的時候對許多事物總是視而不見，悠閒的時候才會感受到這個宇宙無所不在的美好，也才會明白自己擁有的是怎樣的豐盛。

來到人生的秋天，要好好感受這樣的豐盛與美好，別被時間與壓力綑綁，要好好善待自己，擁有與大自然對話的閒情。

那麼，親愛的朋友，你最近忙不忙呢？

2023/07/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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