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愛倫專欄｜和老同學一起聊聊「小時候」：那些年，我們做過的小惡事

文／高愛倫

編按：白髮階段回憶童年往事，和老同學同歡笑，或說給孩子家人們驚奇。那是只有到了這年歲才懂得的～生命中閃亮的童年，已經是絕無僅有的模式，全世界都無法再複製。

50「+」又「+」的年齡，讓我充滿感謝情懷，因為在這髮白之際，我才知道我們有多豐富的童年，我也相信我們這班同學的共同回憶，是地球人類都不會再重逢的美好時光。

近期回鄉，跟很多小學同學碰面，大家的故事，不因「高低齡」、「優劣生」、「人生勝利組」、「職場魯蛇派」而低迴傷心，好像我們都很陶醉於受虐的少年往事。

現在看來的惡行，在回憶當中竟是如此搞笑與甜蜜。

1. 體罰

現在體罰會被按鈴申告，會被開記者會撻伐，甚至會遭到解聘失業。

但是那時的爸媽，想盡辦法把孩子送到最嚴厲老師的班級，還說：「不聽話就往死裡打。」而且老師打學生，爸媽還會說謝謝。

老師真的很配合家長要求，各有獨門責罰方式。

男生舉板凳彎膝罰站稱之為坐太空椅，發展到現在大概就是壯世代健身的「深蹲」，不蹲到兩腿打抖，就別想放下齊頭高的學生板凳。

男女有別，老師打男生有點像施虐施暴，很不留情面，但逆境求生存的男生懂得賴皮，本來要打十板，都會把手藏在屁股後面扭來扭去不就範，最後下課鈴聲響了，老師七折八扣，揮揮手也就算「打完了」。

女老師個子太小，打男生時還出現跳起來打的畫面，一不小心，自己撞到黑板，挨打的同學急著去攙扶，也救了自己免除一頓打。

打女生就蜻蜓點水貴在自己反省，但是微乎其微也偶有辣手摧花事件，要嘛用竹竿敲打手指尖，要嘛小腿會出現抽條痕跡，裙子都遮不住，大家會私語這個老師太惡劣。

總之，打男生，是應該，打女生，留負評。

還有女老師會要女學生到合作社幫忙買先生的內褲，男老師要男同學輪流擦腳踏車，腳踏車每天啵兒亮，珍貴得像現在的勞斯萊斯。

2. 造謠

沒有沒謠言的學校，但是連謠言都可愛，不是霸凌，不是作噁，而是全校投入奇幻之旅。

學校周圍都是甘蔗田，因為一個小朋友說：甘蔗田裡有小人國，裡面有七個小矮人；從此，下課十分鐘，各班都擠在甘蔗田四周窺看，只要有一個同學指出疑似小矮人竄動的方向，大家就一嗡而上，把甘蔗田踩踏得東倒西外，農夫一狀告到學校，還是很難徹底杜絕好奇。

吹牛看到小矮人的小朋友，形容得莫衷一是又光怪陸離，這次，我們六十多歲聚在一起討論真相，結論是：甘蔗田裡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小矮人。

但是這個話題是多美的童話，多好的童趣。

3. 作弊

同樣有營養餐，對照今昔，我們歷經的何其不同啊！

現在的營養早午餐，有黑心，有爛菜，有腐食。我們吃的營養早餐，一成不變，鹹麥片甜麥片可自由選，再加一個大饅頭。

每天升旗典禮的時候，各班會留兩個值日生在教室發早點，有的小朋友會跟值日生耳語：「給我麥片濃一點。」想起這個作弊、利益輸送的畫面，是不是好可愛呀？

因為吃饅頭，小朋友上學的時候，人人一手托一個醬油碟小盤，裡面分別是花生醬、芝麻醬、蘿蔔乾、白砂糖⋯⋯，這些都是帶到學校，一會兒吃饅頭用的沾醬。

早上同一時間，小小的街道上，全是走路上學的小朋友，每人都仔仔細細小小心心手捧小沾醬，那是什麼樣的奇景？我多希望來拍一次這樣的畫面⋯⋯。

4. 搗蛋

村里送煤球的三輪車，最怕碰到小朋友多的時候。

三輪車的手剎車在坐椅前方橫槓上，師傅剎好車去挨家挨戶送煤球時，半大不小的孩子明明腳搆不著踏板，偏要坐上去，而且放開手剎車，車子一滑動，全都笑成一團，有些家長看到就幫煤球師傅趕人。其實，這樣不是沒有危險的，矮棚廚房圍在四周，一個失準，三輪車很容易衝進廚房，廚房又都是爐火興旺，熱鍋燙水。

真不好意思，我也喜歡騎煤球車。

5. 揭密

沒有通訊設備的年代，當然沒有私人電話。

村子裡有一座黑色轉盤撥號電話大家公用，不要奇怪，也不要不相信，我們常常聽到：「89號張王李，你們老師來電話，請你爸媽來接電話。」鄰居就會猜：「張家小孩闖禍了？」

沒有電話的時候，也會聽到擴音喇叭重複警告：「第二排ｘｘ號養的幾十隻鴿子，一個晚上從籠子的洞裡被帶走了，鴿子腳上有腳環編號，請不小心帶走鴿子的同學歸還給主人。」

家裡有電鈴，但進出鄰居從來沒有按電鈴習慣，都是扯著嗓子直接叫名字、再直接推門而入。　

早有電視機的人家，每天只要是節目播出時間，客廳裡，椅子上坐著大人，地板上坐著小孩，女主人不在家．男主人不在家，照樣一屋子左鄰右舍熱鬧得厲害，有些，索性端著碗公來邊吃邊看。

6. 窮樂

家家窮，戶戶樂，沒人吵架，沒人牢騷，沒人悲情。

鄰居雖有小太保，但都是結夥耍帥或相互義挺，沒有真正的逆子惡女，也沒有作奸犯科，誰都可以罵完自家孩子，順便教訓別人家的大牛二虎，兩家媽媽也不會小心眼地相互翻臉。

四個孩子是一個家庭的基本量，真的吃都會吃窮，所以各家爭相做副業，養雞養鴨養十姊妹（一種寵物鳥）大家養一樣的禽類，誰能做到誰的生意？當然又賠個窟窿。　

說起來沒有多餘的富裕，但家家都喜歡養狗，那時不叫寵物，也沒有寵物店，更沒有棄養和流浪犬，為狗狗洗澡是家裡孩子的責任，大家都喜歡，也都盡責，沒有狗糧，總是桌上人一口，桌邊狗一口，很沒規矩地分享，卻照亮多少家庭的溫暖。

7. 欺小

公園灌蛐蛐一定是年齡大的負責灌，年紀小的，拿著小罐子盛水來回奔波，跑得滿身痱子、滿頭癤子，只要大姐姐大哥哥肯率領他們，幹什麼活都是心甘情願的。

玩官兵捉強盜、衝關、老大老二，兩個強人領導哥哥，猜拳點選兵兵，分組藍白對抗，小嘍囉眼巴巴等著被選為隊友，如果不是在心儀的一隊，還真有點挫折。

橡皮筋彈娃娃頭、彈珠、圓牌，就是40、50+年前的名牌，從家長到孩子，沒人比鞋比衣比包比房，沒有人去琢磨你家有錢？還是我家太窮？當所有眼睛都看不出貴賤貧富的時候，人的心是非常自由的。

多少人在50、60之後，積極向前看、豁達向遠看，依然響往未來的無限可能，這的確是美好的提升，但是，在物質文明、炫耀文章、貪婪文化氾濫的新世紀，只有年過50「+ + +」年歲的，才懂得在生命中閃亮的童年，已經是絕無僅有的模式，全世界都無法再複製，那不是落伍的樸質，那是歸真的本質。

現在的童年很規格化：鑰匙兒、安親班、比名牌、電視餐、外賣食、手搖飲……，渾身都裹著環境荷爾蒙跟塑化劑，連鳥鳥都長不大，唯一令人羨慕的是有很高品質的野外露營。

50+是感恩的年齡，因為，我們懂得最天然的成長過程，有很豐富與多樣性的回憶。爸媽跟孩子，快一起聊聊「小時候」。

2022/04/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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