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怡安：盛夏流理台上的花意，生活裡的情趣

編按：本文作者盧怡安曾任生活雜誌記者十餘年，主跑生活題材報導，加上習茶八年的涵養，讓她對生活與飲食有深刻的體悟。離開職場之後，有更多的時間每日在家煮食，細細描寫對烹煮、食材、品茶等生活各方面的想法，也用恬淡風格的影像，捕捉了日常茶餐食的生活之美。

文／盧怡安 圖片來源／盧怡安著，《秋刀魚一條半》，合作社出版。

流理台上的花意

冬末或春初的時候，菜攤上常多了點花意。

不是說攤主突然雅興大發，在市場裡插起桌花來了。而是時鮮菜蔬尖上，多帶著初開的花。相當常見，多到甚至不想吃花都不容易。

像是嫩白的芥蘭花，開在梗硬直、葉韌厚的枝葉上，就顯得更嫩軟可愛了。明明是要買一把中午炒來吃的芥蘭菜，我卻不知道為什麼被吸引了，認真的站在人來人往的攤前，就著光，彷彿進入平行時空那樣，揀選起花瓣整潔、苞與盛開花朵比例得當的那幾把入手。

回家整菜時，捨不得把嫩嫩白花全拋進鍋子裡，順手抽了帶花帶苞的一枝，插在廚房隨手可得，正放在瀝水架上的容器裡。有時是醃漬物剛清空的玻璃罐，有時是馬克杯，甚至有時就是只陶碗。

午餐，飽啖當季鮮甜脆勁的芥蘭菜之後，回頭把流理台邊的「那一杯」小花，端到窗台下擺著。令人著迷的不只是小白花而已，我喜歡看它的枝葉沒入水面的上下之間。因為冬日午間窗邊，恰巧射下的透亮光線，莖葉入水的那一圈光影，如氤如氳，有點夢幻。就單是這樣也可以看上好久。

可能上回挑花……是挑菜的時候，挑得太久，令攤子主人對我印象太深刻，春天剛報到時，油菜連著黃花上市，我一走靠近菜攤子，主人就連忙低頭揀了一把她認為花最多的給我。我差點，喔，不，是真的笑出來。

同樣捨不得把整把菜收進胃裡，仍留了兩小枝，隨手插在平日練茶當作水方用的日式茶碗裡。

茶碗的氣息安詳，鮮黃的小花也吵鬧不起來，但精神奕奕。從流理台移到了床前小几，大概足夠有幾個早晨，起床推開窗簾的時候，可以好好看看它。再怎麼毛毛躁躁、氣急敗壞起來的早晨，看到它，至少能享有片刻寧靜。

沒有想到夏季的蔬菜裡，也帶有花意。洗著整把的蕹菜，就是空心菜，發現深綠色間藏著一點白色的影子。原來是朵未開的花苞。插水之後，一頓午餐的時間，它從本來緊緊鎖上，有如牽牛花苞的閉澀模樣，漸漸旋開呈一小朵喇叭花的姿態。潔淨自然，很想立刻在它旁邊喝杯簡單的茶呢。

台北植物園裡繞一圈，發現其中一角有常見菜蔬的花園之後，也發掘了原來還有這些奇花異卉。開淡紫色花的蠶豆，原來是這麼漂亮的傢伙，或是瀟灑浪漫的燕麥花，都令人印象深刻。真的想在下一次茶席，插燕麥花。

以前看到整把整把的菜，腦中只想著切段、爆香，嗯……要加點肉絲嗎？現在心頭常飄起一些聽起來不太正常的疑問：今天有帶花嗎？姿態漂亮嗎？插在玻璃杯適合嗎？

逛起市場怎麼覺得內心戲越來越多啊。

（本文摘錄自盧怡安著，《秋刀魚一條半》，合作社出版。）

2018/04/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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